满纸荒唐言。

【无双|剧情向】艳丽生(短篇完结)

无cp向,纯脑洞瞎编,不知道有没有讲清楚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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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见到画家……”李问把自己的肩膀端起来,瑟缩着脖子张望四周,除却面目冷淡的旧日情人和女警官之外,只有闪烁着红点的录像机,这种纪录影像的设备,让他不自觉地感到不安,继而忍不住战栗。

那天,温哥华的忙碌依旧与他擦身而过,他穿着僵硬的夹克衫,把自己笼罩在一方廉价的天地里,白日里的阳光实在耀眼,穿透他厚重的镜片,从眉头上隐隐地下滑,淌进他无望的心里,溅起的涟漪把他惊了一跳。

而他脚上那双破旧的短靴也确实踩上了一处低洼的水坑,溅起的脏水落在他前方的一双皮鞋上。

那是一双牛津三接头皮鞋,棕褐色的木质感,垂在脚面的西裤有一条笔直的中线,李问顺着这一条笔直的轨道缓缓向上,在他视线平视的位置却只看到了暗紫色的领带打出一个他叫不出名字的结。他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不安,那是一种出于动物本能的,对于危险的感知。

李问花了大力气,终于将视线锁定在对面那人的脸上,紧接着他的不安感被放大成了这个陌生人身高的高度,那是居高临下的笼罩,阴影泛着浅灰色的漠然,颈间那条领带生生豁出一道亮丽的缺口,应和着他头顶被遮挡住一半光辉的太阳,正熠熠生辉。

李问完完全全被这阴影吞噬了。


“画家说,任何事情做到极致就是艺术。”李问被手铐束缚的双手,紧紧捂着一只水杯,温热的气雾瞬间熏上他的眼底,他有些分神,目光紧紧盯着虚空漂浮的一点,闭上了眼。

那晚的酒局更像是生意场上的应酬,李问看着面前的啤酒荡起涟漪,从杯壁上缓缓滑落,归于普通,不知怎么,突然就想通了一些事情。

他滔滔不绝地讲述假画的制作工艺,说到纸质的培养时,才恍然发觉,自己实在有些自说自话了,但他又舍不得停下,这世界上能听他讲述自己“艺术”的人,真的没有几个。

好在对面的男人并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反倒一直挂着赞赏的笑意,他看起来兴致高昂,却没有说任何鼓动人心的话,只留下一张名片。李问拿在手里的一刻,就把纸质摸了个清楚。
进口瑞典一级卡加压安格纹,这种纸纹路呈原点状,触感极细致,油墨渗透强,干燥快,颜色饱和艳丽——这是特种纸。


“画家也是做假画的,只是他做的是,印着富兰克林的,新版美金。”李问回想起那条盘山路,还有尘土飞扬里他躁动的心情,眼前明明黑暗一片,他却嗅到了光明前途的味道。还有那架飞机上,一个接一个登场的“配角”们,画家气定神闲,仿佛天生的主角。李问有些颓丧地低下了头。

那天他送走阮文,就登上了飞机,已经不算陌生的男人,同他开着男人间的玩笑,擎着香槟杯缓缓地摇晃,又是一圈圈涟漪,李问有些发昏,只觉得世界是一方舞台,坐在他身边的男人,笑起来高深莫测,眼角已经留下岁月的苛待,眼里的光却还迸发着可燃烧的温度。

他认识了鑫叔、华女、Bobby、四哥,同时也初步认识了身边这位始终气定神闲的“主角”——他叫吴复生,香港人,祖上三代做假钞,从无一人吃牢饭。守行规,讲义气,这是他的保命绝学。

李问不是看人很准的人,他只能凭借自己仅有的本事,将人看作画,为画作注解。带他入行的这个男人冷静沉稳,有大家风范。如果说高深莫测的笑像是一张假面,长在他的脸上。不如说,他整个人就是一幅真假莫辨的作品。

他身上有欧洲木版画起源时,挂在修道院里那一幅幅黑线勾勒出的简单粗直;通身却又镀了一层蚀刻版画的明丽色彩,凹凸立体得棱角分明;最让人过目不忘的,是他给人的第一眼印象,活生生一幅后印象主义的形色兼备,淋漓尽致。
这种形式的杂糅,没有使他像一桌残羹冷炙,更像是一间藏家的展厅,应有尽有。




中国西北部有一处世外桃源,阮文自那一次风波后,近乎被抽干了气血,终日里苍白颓唐地缩居在一间山头的木屋里。除了写生,只是哭。但她万万没想到,会有人找到这里来,还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来人是一个身材高大,气质儒雅的男士,高定西装的繁复暗纹映着虚无缥缈的水汽,潮湿得与他淡蓝色的领带相得益彰,甚至还有些清淡的冷香钻进阮文的鼻腔。阮文善意地微笑,只觉得是亡夫的某个朋友,但他说出的话,却使她刚刚暖起的心头血凉了个透。

“阮小姐,若不是你,画家可不会杀我。”



“我第一次见画家杀人,是在加拿大。”李问说这话时,一丝微妙的情绪翻涌着堵住了喉咙,他忘不了那天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还有混着油墨的血四处飞溅。

这一批伪钞行至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但李问若是知道,东风是乘着人命所来,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当初那句“我来想办法”。

是以他见到躲在油桶后的警察时,第一反应便是好公民的做法,静止不动,坐以待毙。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见到假面后的真容时,优雅真的可以等量转化为暴戾,温和有礼的皮相揭开,就是血淋淋的赃污肺腑。真的有人可以眼里带笑地舞枪弄棒,谈笑风生地草菅人命,可他又偏偏,满眼都蕴着虚假的悲天悯人。

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




“那劳烦阮小姐告知,我该怎样?”

阮文被牢牢地捆在木屋里,与一支竖木禁锢在一起,她满目含泪,眼角眉梢战栗着抖落冰冷的恨意,长发被泪水搅在脸上,挡住了唇角惨淡的颜色。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听他玩味的发问,把他周身的肃杀吸收又释放,有来有往地试探。

“怪不得画家喜欢你,果然是极品。”他挂起轻佻的笑,手里握着小巧的左轮手枪,摆弄着一颗子弹,片刻后合枪上膛,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回荡在渺远的天际,微不足道。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枪里只有一颗子弹,若是我讲完了整个故事,你还没有死,那我就放你活着。”他挑挑眉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紧接着摆出无奈的面孔,“我找到你也是没有办法,这世上能听我故事的人,一个也没有。好歹,你还认得画家。”

“我第一次见到画家,是在温哥华买了一幅假画,丢勒的《骑士、死神与魔鬼》。我太想认识这个人了,这样天才的复刻本事,不用在大事上,着实可惜了。想必阮小姐比我懂得怀才不遇的苦楚。”他手里的枪随着他的动作上下翻转,划出一道道深色的弧线。

“况且,我也急需一个人才,做我的影子。”他笑起来有使人信服的力量,眉眼弯弯,深黑的瀑布便一泻千里,洒进星光的湖面迎来盛大的坠落,“于是我告诉他,任何事情只要做到极致,就是艺术。”

“好在,他是个听劝的人。”

“可惜,总是有些妇人之仁。”

阮文听他讲到复刻的天才怀才不遇,脑海中略过一道身影,那是她曾经最爱的人,她放在心头,相信他是最好的“画家”。

画家。

阮文捕捉到一丝痕迹,耳边却响起了脆声,眼前恍然腾起一阵白雾,硝烟味道蔓延开来。她抬眼看到的,是陌生男人遗憾的表情。

“看来是天意,你要继续听下去了。”

“他不肯杀人,并且看不惯我杀人。我猜他是想做主角了,可我还不到退场的时候。哪怕,我身在幕后。”说到这里时,他抬起头注视着近在眼前的天际,有云略过露出无边无际的淡蓝。

他感到奇妙,当轻佻的颜色蔓延成辽阔的疆域,竟也转而成为了包容。




“那个村子的人全死了,一个都不剩。”李问饮尽了杯中的水,极轻地叹了口气,攥紧十指,不停地抚摸着右手无名指的空白。

李问每一次回忆起那天的吴复生,都觉得心惊胆战。

那是他没见过的杀人如麻。

吴复生穿着暖白的西装,挂着深沉的微笑,同父亲的旧友拥抱,却塞给他一个引爆器,那东西攥在手里,有势若千钧的重量,不停闪烁的绿灯好像什么催命的画符烧起了鬼火。

李问记得那个戒指,从他见到吴复生第一面时,那个戒指就安稳的待在他右手的无名指上,极深的黑,极耀眼的璀璨。寂静无声又杀意毕露。

当时的吴复生落在李问的眼里,像是一幅构图精妙的版画,喋血的修罗身穿天使的圣衣,通身杀伐不敬神佛,脚踩尸骸不畏生死。

在那一刻,李问突然清楚,为何吴复生是主角。他在那时那刻,亦将吴复生视作神明。



“端掉将军的那一天,他救了一个姑娘回去。我把从将军手上取下的戒指,给了他。”吴复生把玩着黑色磁石的对戒之一,从喉咙中压出一声轻笑,神色柔和下来,“你不知道,这个戒指是什么意思。”

阮文被左轮手枪抵住太阳穴时,冰冷的触感依旧将她的心脏攥紧,但等来咔哒一声轻响,她竟有些觉得,这着实有些小题大做。吴复生收了枪在指间转上几圈,牢牢握住后,眼里腾地烧起了火:“这是生死之交,性命之托。”

“我祖上三代做假钞,在全世界垒起的人脉足以庇护本家。可将军害死了我父亲,我自然不能善罢甘休。我们香港人讲风水命理的——”吴复生斜眼看向阮文趋于平静的脸孔,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算命先生讲,我眼角发散命犯桃花啊,可这命里有血,血里有铁,最是天生心狠无情的浪荡子。”

“我老爸是被我克死的也不一定啊。”吴复生盯着自己血脉喷张的手背,黝黑沧桑得甚至不太像是吴家人。



“我没想到,马主教是加拿大警察。也没想到,画家还绑架了你。”李问微微向后偏头,努力用余光去看身后端庄肃穆的女人,极轻地道歉,“对不起。”

女警官手里开合的火机骤然停下,她眼里瞬时冻起了冰碴,狠狠一脚踹上桌腿,起身迫近李问,一手锁住他的喉咙,已经将他牢牢压制在椅背:“少说废话。”




“他连重新追回你都不敢做,又能做成什么大事呢,于是我准备帮他一把。”吴复生屈膝蹲在了阮文面前,仰起头看着她,满眼温柔的神色,自嘲地笑了笑,“这可是除了见将军,我唯一一次露面与人交易。”

“可结果你也知道了,画家要杀我。”

阮文精准地捕捉到“追回”这个字眼,所有的特性在她脑海中渐渐汇聚成一个人,那是她曾经最爱的人,她放在心头,相信她是最好的“画家”。

“没错,李问为了你,要杀我。”吴复生猛地站起身,将枪口抵上阮文的喉咙,在她耳边恶狠狠地咬紧了牙根,“我要帮他,他却背叛我。我捧他做主角,他却要杀我!”

扳机扣下后没有迎来盛大的花开,吴复生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抽出口袋巾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转瞬间便恢复了温和的面目,甚至极绅士地躬身后退了一步:“抱歉,阮小姐,吓到你了。”



“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想到,画家会杀了鑫叔。”

“那是在和马主教交易之前,他说鑫叔坏了行规。”

“可鑫叔是看他长大的,画家没有一点犹豫。”

“鑫叔说过,吴复生出生时算过一卦,他命里有血,血里有铁。是最心狠无情的人,可鑫叔不信。”

李问说到鑫叔的死时,抑制不住地颤抖,手铐的金属撞击着座椅的扶手,他浑然不觉地嗫喏:“他也会杀了我,他会的…他会杀了我。”



“如果我找到他,我不会杀了他。”吴复生笔直地站在阮文面前,戴上了一副墨镜,宽大的镜框遮住了他半张脸,唯独露出周正的口鼻,噙着深沉又暴戾的笑意,“但我无论如何都会杀了你。”

林中的鸟雀被成群地惊飞,回荡在天地间的轰然还没散去,吴复生淡蓝的领带斜飞了几笔朱墨,像是远处天边燃起点点的火烧云,张着锈迹斑斑的豁口,血腥又圣洁地招摇。




李问赤裸着上身坐在酒店的床边点上一支烟,明灭的火光映着他指尖的薄茧,身后探出一只雪白的手臂揽住了他瘦削的腰际。

“你说,他死了吗?”

“找不到尸体,就是没死。”

“那我们怎么办?”

“逃。只有逃。”

秀清变了阮文的脸,也变不了满身的火疤,焦灼得让人心惊。她毫不在意地袒露,散乱的头发铺陈在洁白的床单上,像是雪地里生出了翠绿的枝桠。

“他推我上台前,逼我做画家本人。他不是捧我做主角,他是要我替罪。”李问一根烟烧到了底,他眼中有光在闪,明明灭灭,比方才的火星还要亮。




省去引爆器的炸弹,只有时间才是求生唯一的路。

秀清的烟刚刚点着,笑意还未达眼底,回头间李问已不知所踪。空中盘旋着警用直升机,雪白的像是浪翻上了天。距离她最近的那一架,驾驶舱里只有一个人,警服笔挺,笑容深沉。

火光映着湛蓝,是吴复生最爱的明艳。

秀清突然想明白,吴家三代的名头,来自于哪里——

“具巫术魔法,善作假象,称艳丽生。”






千禧年七月一日,乘着香港回归三周年的吉日,第三套人民币彻底停用。

而在 1999年发行的第五套人民币,面世之初一年,便假币横行,已有三年之久。

道中人皆传,一度传言港中已然覆灭的“艳丽生”一族,第三代掌门人悄然回归,赴内地谋生,集三代工艺,具独家手艺,绝无破绽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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